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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史一卿專欄之二十二】〈大有〉與〈謙〉:「有」與「無」的奧妙

【史一卿專欄之二十二】〈大有〉與〈謙〉:「有」與「無」的奧妙


◎文/史一卿

第十四卦〈大有卦〉和第十五卦〈謙卦〉,這兩個卦序相連的卦有著密切的關係,甚至可以說,簡直密切如同一體。下面就來說一說〈大有〉與〈謙〉,「有」與「無」的奧妙關係:

〈大有卦〉卦名稱「有」,但全卦除了九二爻「大車以載,有攸往」,勉強湊出了「大有」二字,除此之外,再無一個「有」字。〈大有〉罕有「有」,卻處處都是「无」。初九:「无交害」、「无咎」;九二:「无咎」;九四:「无咎」;六五:「无備」;上九:「无不利」。只有九三爻沒有「无」,但有「公」、「享」、「天」,這都是「無私」的意思。

〈大有卦〉不光幾乎爻爻有「无」,還多處用了「匪」、「不」、「弗」這類與「无」意義相通的表達。《易經》正是用這種方式來表達「有無相生」、「有生於無」的道理,這是《易經》最奧妙的不言之象,只能心領神會。想要獲得「有」,必須做得到「无」,「无」就是無私,而無私正是謙卦的精神。所以你會發現,表面上看是「无」字貫穿了〈大有卦〉,實際上背後是〈謙卦〉的精神貫穿了〈大有卦〉的始終。

〈大有卦〉六個爻,每個爻背後都體現了〈謙卦〉的精神:

〈大有〉初九要儘量建立更廣大的同人的圈子,基數越大,大家互通有無起來,才能更好的實現人人都有,這是大有能夠實現的基礎。爻辭「无交害,匪咎」,就是講怎麼才能和不同地區、不同文化的人建立起同人友好的關係。那就是多讓讓人家,多為對方著想,出了什麼問題多找自己的原因,不責於人。這不就是「謙讓」嗎?典型的〈謙卦〉精神。

九二「大車以載」,世界的資源分佈不均,所以九二是建立起了發達的運輸網絡、商貿網路、互通有無,來使供需平衡,使大家想要的都能擁有。這個搬有運無的過程,不正是《謙卦.大象傳》所說的「裒多益寡」嗎?

〈謙卦〉有個最大的特點「平衡」。〈大有卦〉搬有運無,將分佈不平衡的資源逐漸配置到趨於平衡,使人人都能擁有,這是〈謙卦〉「平衡」的體現。而且想要貨暢其流,有形的、無形的壁壘都得去掉。而能去掉貿易壁壘是無私的表現,又是〈謙卦〉的精神。

九三「公用享於天子」,九三是民間最富有的人,大有想要實現,有富餘的得能拿出資源,去幫沒有的,〈大有〉求的是均衡,貧富差距那麼大不行。所以爻辭就是在勸說富豪商賈等捐獻、做慈善。這樣做三爻也不虧,因為捐出資源,才能獲得人心,才能支持三爻更進一步到上卦去。這又是「裒多益寡」。「公用享」,為公奉獻,分享,又是〈謙卦〉無私的精神。

九四「匪其彭」,是反戰思想,要和平,不要戰爭。〈謙卦〉是「平」,不平則鳴,人心不平才會有戰爭,人心平了,才能和平。和平又是〈謙卦〉的精神。

六五是〈大有卦〉的主爻,〈大有〉這個難得的局面能夠最終成形,最重要的就是因為這位君主能夠天下為公,無私奉獻。「厥孚交如」,他是天下之主,他認為天下人的事都是他的事,他像愛自己的孩子一般愛天下人,所以他要讓天下人人都有。所以〈大有卦〉只有它這一個爻是虛的,其他五個都是實的。這象徵只有君主「無私」了,全天下才都能「有」。六五把自己的得失看得很輕,以天下為先,最是〈謙卦〉精神的象徵。當然他成就了大家,大家也成就了他,天下越擁有,他就越擁有。這不正是〈謙卦〉「君子有終」嗎。

〈大有〉六五「威如」,他不像〈同人卦〉的君主,是以力服人,用武力使人生畏。他是以德服人,人們對他心服口服佩服,所以他可以「易而无備」,不帶保鏢也安全,人們敬愛他,都要保護他,沒有人會去傷害他。這也正契應了〈謙卦〉主爻九三的特色「萬民服也」。

上九「自天佑之,吉无不利」。〈大有卦〉是天道的象徵,最後一爻總結全卦,道出了天理。「自天佑之」是種善性循環,看起來他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好運氣,似是天的眷顧,其實根源在他自己身上,是他無私付出在先,從而開啟了良性的循環,才在一個意想不到的時候,回報到了自己身上。

上九已經和〈謙卦〉連上了,〈謙卦〉「益謙、流謙、福謙、好謙」,不正是「天佑之,无不利」的具體表現嗎?擁有了這些,真是世間最大的擁有了。這些都是因為他無私付出在先,天道好還而已。由此可見,〈謙卦〉的精神已經貫穿於〈大有卦〉的始終,只是要到下一卦才正式浮出水面。

〈大有卦〉與〈謙卦〉關係如此緊密,因為〈大有卦〉是天道的象徵,天道的特點是無私,無私是〈謙卦〉的精神。「天道無私」,所以〈謙卦〉的意涵貫穿於〈大有卦〉的始終。

〈謙卦〉也很妙,〈謙卦〉明明是「無」,無私,但卦中卻都是「有」的意涵:卦辭直接點出「有終」。《彖傳》天地人鬼神都要「益謙、流謙、福謙、好謙」來讓他「有」。

〈謙卦〉六個爻的組織形式就是通過一個「服」字,《小象傳》點評〈謙卦〉的主爻九三為「萬民服也」,「萬民服」就是「大得民心」的意思,九三做什麼人們都服氣。得到了人的真心,還有什麼是得不到的呢?

上下五個陰爻對九三心服口服佩服,人們為他「鳴謙」、「撝謙」,所有人都願意為他賣力,所有人也都願意把自己的資源拿出來為他所用,所以〈謙卦〉裏會反復的出現「用」的概念。

〈謙〉擁有了人們的真心,那不就擁有了一切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