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文／唐德清
每年到了年底十二月，上下左右都很忙，總結收尾工作，布置明春開局，沒錢欠錢的自然愁，有錢花不出去的單位也在愁，今年預算沒用完，明年的計劃可能就被砍掉多餘的預算，所以年底突擊花錢的單位也不少，搞得紀檢部門、監察審計的特別忙，盯得特別緊。
12月8日，中央政治局開會，深刻分析研究2024年的經濟工作，緊接著11日12日兩天，召開了中央經濟工作會議，全面動員部署2024年的全國經濟工作，要求明年要堅持「穩中求進、以進促穩、先立後破」，這十二個字的總基調，與去年明顯不同；去年的總基調是「穩字當頭、穩中求進」。可見2023年的總體形勢不容樂觀，穩是穩住了，可是並沒有進，甚至還有倒退通縮之虞，所以對明年的工作就有了更迫切更具體的高要求，如何「穩」？要以「進」促「穩」，有踩過脚踏車的人都知道，騎車的關鍵就是要踩，只有轉起來動起來，車身才不會傾倒，運動中平衡矛盾，發展中解決困難，要如何「進」呢？四個大字，「先立後破」！至於如何「立」？如何「破」？那是國務院和各省的事情，中央只是定一個調，而這個調就是全世界觀察解讀中國明年經濟發展運作的方向標。
要「立」什麽？要「破」什麽？這可是無比的重要，一「先」一「後」，更是壺內乾坤大，差之毫釐，偏之千里。中國國家太大，幅員遼闊，南北差異，東西有別，從中央國務院到省部委、市廳局、縣區處、鄉鎮所，千根針，萬條綫，錯綜複雜，重重疊疊，利益攸關，形形色色，一條政策落到實處，往往已經是面目全非，好心辦成壞事，無心辦了壞事，不在少數。常常看到中央剛出臺一條政策，底下職能部門就刮起八級颱風，不管條件是否成熟，就蠻幹瞎幹强幹馬上幹，貪功攬功，寧左勿右，這種「先破後立」的事情還不少，真真正正把廣大群衆害苦害慘。
比如說興於2017年冬的「煤改氣」工程，本意是好的，也是時代發展的必然，作爲「藍天保衛戰」的重要舉措，政府力推，社會擁護，群衆支持，操辦得當就是多方共贏，可惜就是用錯了和尚念歪了經，沒有「立」好之前就急著「破」舊，頭腦一熱，渾身是膽。北京市環保局率先高歌，一曲「不信藍天喚不回」唱響藍天，陝西、四川、重慶、寧夏、青海等地快速跟進，績效考核强力驅使，各地政府層層加碼，僅河北省就超出當年總目標的40%，結果2018年的春節期間，氣荒心更荒，天寒心更寒，廣大北方的老百姓，不是沒錢過年，而是寒風刺骨大雪壓，沒氣沒暖過寒年，真的體會了「一夜回到了解放前」。2018年10月，政治局常委韓正在河北調研京津冀冬季清潔取暖的工作中明確提出，堅持以氣定改，有多少資源，有多大能力，辦多少事情，不硬壓指標，不搞「一刀切」，新改造的「煤改氣」項目，必須先簽訂合同、先落實氣源再實施改造，將「煤改氣」工程拉回正軌。
再比如說2019年至2020年期間猪肉價格飈升，從一斤10元左右，高漲了四、五倍，很多人都高呼「二師兄」真的高攀不起；現在回想起來，依然是唏噓不已。當時猪價高居不下，有些地方還貴過牛肉，表面原因是中美打貿易戰，中國减少進口美國猪肉，又碰到非洲猪瘟肆虐，全國甚至世界範圍內撲殺大量的生猪，造成猪肉供應緊張，但農業農村部畜牧獸醫局的分析認爲「主要原因是生猪産能下降較多」，那麽我們繼續問「生猪産能下降」的原因又是什麽呢？一些地方政府消極對待養猪，禁養限養「不讓養」，對新建養殖場用地基本不批、只拆不建，在養殖環保工作中「以禁代治」、對養猪場「一拆了之」。各地生猪標準化示範場、大規模立體化工廠化的現代化養猪場還沒有建立起來，就對小農戶下毒手、下重手，搞得很多農村的散養猪圈紛紛灰飛烟滅，養猪不賺錢還惹禍，養猪農戶自然是心灰意冷，避之三舍，這才是生猪産能下降、「二師兄」供不應求的深層原因，也是典型的「先破後立」，甚至是「破完不立」。
現在中央明確明年要以「穩中求進、以進促穩、先立後破」來統領經濟工作，說明中央高層領導人高屋建瓴、實事求是、迎難而上，尤其是罕見地用上「先立後破」這四字，更是舉世矚目，別有深意。印象所及，上一次用這四個字是在2021年7月30日，「要統籌有序做好碳達峰、碳中和工作，儘快出臺2030年前碳達峰行動方案，堅持全國一盤棋，糾正運動式减碳，先立後破，堅決遏制『兩高』項目盲目發展。」
《周易》的〈繫辭下〉第八章：「易之為書也不可遠，爲道也屢遷，變動不居，周流六虛，上下無常，剛柔相易，不可為典要，唯變所適……」。這一章很重要，告訴我們，易經的學問、周易的應用，一點也不遠，時時刻刻都在我們的周圍，跟我們的日常生活息息相關，完全不是掛在天邊高不可攀的空理論。《中庸》也說「道不遠人，人之為道而遠人，不可以為道。」我們一切的一切，要以「時」與「實」來做衡量，「經常」與「權變」相結合，不能囿於經文理論的桎梏，而要根據目前的大形勢、大氣候做出最恰當的調整，這才是最負責任的態度和作爲，唯變所適，以創新的思路來應對時局的困境。
這一次中央經濟工作會議，具體提出了九項部署：
一是以科技創新引領現代化産業體系建設。
二是著力擴大國內需求。
三是深化重點領域改革。
四是擴大高水平對外開放。
五是持續有效防範化解重點領域風險。
六是堅持不懈抓好「三農」工作。
七是推動城鄉融合、區域協調發展。
八是深入推進生態文明建設和綠色低碳發展。
九是切實保障和改善民生。
把「科技創新引領現代化産業」擺到了最重要的位置，也正正符合了《周易》最深的變易哲理，唯變所適，真是時代之幸、民族之幸、國家之幸。